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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诊之前
在我的记忆中,我第一次出现圆锥角膜的症状是初二的某一天早上,我的右眼视力突然相比前一天睡觉前大幅下降,仿佛近视突然增加了一两百度。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对于圆锥角膜一无所知,也不敢和家人讲,怕被父母批评让你天天偷偷玩手机之类的话。
后来在国内的眼镜店配过很多眼镜,也验光过很多次,至今我都记得眼镜店的验光师有一次和我的父母说我的散光相比上次增加了很多,并且没有办法矫正,建议带我去眼科医院看一下,但是我的父母似乎也没有太在意,我自己也没有在意过。之后的几年,类似的视力突然下降也发生过好几次,但是都没有引起过注意。
到了高中的时候,我已经远赴重洋成为了一名在加拿大留学的高中生。我记得在这边的第一次验光是19年的六月,正值大学录取季。十二年级的我拿到了一份我非常心仪的录取通知书。但是那个专业要求通过加拿大民航局的体检,要求双眼矫正视力不低于0.8。因此决定去配一副新的眼镜然后赶在七月前完成体检。
加拿大的眼镜店验光和中国的眼镜店验光相比,这边的验光师都是医学院毕业的眼科医生,所以很多眼科疾病都可以在普通验光的过程中筛查出来。但是也正因为如此,验光的价格相对比较昂贵,一次预约的花费基本在100-200加币左右。
但是即便如此,第一次验光过程中我的医生也还是没有意识到我的无法矫正的散光是由于圆锥角膜所导致的,而且最终的矫正视力也没有达到双眼0.8的水平。也是因此,不得不放弃了那所心仪的大学的录取(不过现在的学校和专业也还算满意啦…)。
暑假短短的三个月,右眼的矫正视力无法达到0.8的这件事情总是从脑子中蹦出来,然后九月份开学之后,因为右眼看不起大学的大教室的黑板,我觉得又需要配一副新眼镜了。
这次验光已经是一整年,去年九月初的事情了。我去的那家眼镜店是多伦多市区Eaton Center地下的LenseCraft。提早了一会到,在前台等了一会之后,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出来把我喊了进去。首先医生带我在一个设备间测了眼压,然后又在一个黑暗的房间拍了眼底的照片,最后又用了国内很多眼镜店都有的验光器进行了验光。然后医生把我带到了他的诊室。到这里为止,体验和第一次的验光都没有什么区别,直到这位医生发现我的右眼视力怎么都矫正不到1.0。现在依稀记得,那位医生问我要了过去的验光结果,在裂隙灯下盯着我的右眼看了好久,又询问了我右眼视力矫正不到1.0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这是第一次有医生认真检查我的右眼,那个时候我突然紧张了起来。我从来都以为右眼的视力缺陷可能只是以前验光的医生水平有问题之类的,不愿意给我把散光配满。医生思来想去,告诉我他怀疑我的右眼无法矫正的原因是一个那时候我还没有听过的词:“Keratoconus”。但是他在裂隙灯下看了好久,最后告诉我他没有看出Keratoconus的特征。最后他把他的同事叫来了,然后两个人一起又看了好久,他的同事最后说可以看得到一点。于是我就这么被查出了圆锥角膜。
确诊圆锥
当然了,因为眼镜店的验光器材有限,虽然在裂隙灯下看到角膜有一些不规则,也不能直接确诊是圆锥角膜。我的医生决定帮我在附近的一家专科诊所预约一次更加详细的检查。
我记得那天我从眼镜店走出来的时候,用手机查了一下“Keratoconus”的中文是什么。圆锥角膜这个名词曾经在一组摄影作品中看到过,在那一组摄影作品中,摄影师用微距镜头近距离展现了病变的圆锥状角膜诡异的美丽。回家的路上,那天的太阳仿佛都阴暗了下来。维基百科上说圆锥角膜到现在并没有什么特别有效的治疗方法。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没有到二十岁就已经被查出了稀有且“没有救”的疾病。
回家之后查了好多资料,交联手术、ICRS之类的,还有角膜移植。现在回忆起来,感觉那之后的几天 除了去学校上课和回家写作业看书以外,就是暗无天日的查资料了。有好几天晚上更是因为焦虑而整晚都没有睡觉。思考之后也决定先不要告诉家里自己被怀疑患有圆锥角膜的事情。因为不想被身边的朋友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待,我最终没有告诉任何现实中和我有交集的人。
预约的专家检查是在一月,那次验光之后的第四个月。预约的诊所很巧就在我的学校边上,后来了解了一下,原来这个诊所还算是我的大学的一部分。
我记得我是那天最早的几个病人,预约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因为我就住在学校边上,诊所距离学校也很近,所以早上走了几步就到了诊所。在前台报到之后,前台检查了我的医保卡和我的证件,然后等了一会之后,一位年轻的医生带进入了诊所的内部开始做检查。先检查了眼压,然后有两个检查角膜地形的设备。第一个是在角膜上投影出一个个圆圈,然后应该是通过观测每个圆圈的变形程度来推断角膜表面高度的变化。第二个仪器由于时间有点久远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之后医生给我进行了散瞳。然后拿着一个类似于笔一样的仪器,在我的角膜上点了几次,好像是在测量角膜的厚度。然后我又被送回了等待区。
大约半个小时散瞳开始生效之后,我的主治医生终于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把我喊了进去。她先是在裂隙灯下看了我的左眼和右眼,又看了一下刚才检查的报告,很快告诉我我的圆锥角膜还是很早期很轻微,让我不要担心。接下来大致的介绍了一下角膜交联手术,然后就草草的告诉我可以去前天签字回家等手术了。我要了一份我的地形图报告结果。本来还想问医生几个问题,但是医生说他很忙之后还有别的病人,也没有问到。前台给了我一份手术同意书。现在想起来都不记得那个时候签了什么。只记得被医生敷衍的态度和散瞳之后不太舒服的眼睛弄得不太高兴。
回家之后自己看了一下地形图的报告。我也是那个时候第一次了解到圆友社区的存在。我的左眼的数据看起来都还蛮不错的,MaxD只有48,厚度也有518微米。但是右眼,也就是从初中开始就有症状的眼睛,MaxD就已经高达53D了,厚度则是483微米,并且角膜的变形在地形图上看的非常清楚。按照国内的诊断标准来说,我的右眼应该已经可以算中期了。这个检查结果相对来说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从初二到大学,六年了,似乎我的病程进展并不是很快的那种。
三月初我接到了诊所的电话,我的手术被预约在六月底,但是三月份的时候新冠已经开始在全世界范围开始流行。我的学校很快从3月14号开始转为线上教学,大部分商店和非必要服务也都在政府的要求下停业关门。我也不出意外的接到了诊所的电话,我的手术被无限期推迟了。
八月底开始,我所在的地区疫情开始有所好转,在政府公布三阶段开放之后不久,我又一次接到了诊所的电话,手术重新被订在了10月5号。
在此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以为六月份的时候我的左眼视力突然有一点点下降,慌乱中,我联系了我的家庭医生,希望看看他能不能帮我寻找一下我所在的城市现在还有没有能做交联手术的医院。不过这个事情最后因为我的家庭医生不太了解圆锥角膜这个相对稀有的疾病而不了了之了。
交联手术
我一直很怕疼,更不用说在眼睛这样的敏感部位了。在我第一次见到我的专科医生的时候,他就告诉我,交联手术之后会有持续好几天的强烈的疼痛。在网上查资料之后还发现除了疼以外,还会有异物感、流泪、雾感之类的不适出现。而雾感和视物模糊经常需要3-6个月才能完全恢复。这..我只能说好可怕......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手术前好几个晚上,都过度焦虑陷入了失眠。在手术那天前的晚上更是通宵没有入眠。
手术是早上七点半开始,医生让我提前半个小时到诊所Check in。因为医院的要求,拉着我的室友一起陪我去了医院。七点到了诊所之后,一楼先是经过严格的COVID19病例问询,确保过去十四天没有旅行过和没有感冒之类的症状之后,我的衣服上被贴上了一个Pass的标签,被允许进入了诊所。
手术在六楼进行,坐电梯到六楼的时候,手术区的门刚刚开,里面已经有两位看起来六七十岁的爷爷奶奶在排队了。Check In的步骤很简单,把自己的医保卡和证件递给前台,然后前台给我戴上了一个手环,上面写有我的名字出生日期之类的信息,又给我换了一个口罩。最后告诉我在边上等着,过一会手术的医生会出来喊我进去的。
手术区里面很小,只有一个窄窄的走廊,两边有很多门,有的是手术室,还有的是准备室之类的。我的手术医生先读了一遍我的手术同意书,确认了虽然医生建议我应该同时做两只眼睛的手术,而我坚持先只做左眼。然后给了我一片劳拉西泮,用于手术前镇定。因为我不太想服用这种精神类药物,所以我拒绝了。医生倒也没有说什么。
之后就开始手术了,手术医生先把我带到了第一个房间,里面有很多不认识的仪器。躺下之后,医生给我的眼睛滴了麻醉剂,然后又用酒精给眼睛附近进行了消毒。之后我的主治医生用开睑器把眼睑撑开,然后用小刀在我的眼睛上刮了好久。这一步应该就是去上皮了。看着医生拿着刀在眼睛上划啊划,还真是..超级吓人......
上皮清理干净之后我的主治医生就走了,之后刚才把我带进第一个房间的手术医生把我带进了另外一个房间。接下来的手术都是由这位手术医生负责了。在第二个房间躺下之后,我才注意到因为刚才去上皮的步骤,我似乎已经进入了一种过于紧张的状态,一直在发抖(好丢人)。之后的手术过程就比较平淡了。医生每隔几分钟都给我滴几滴核黄素,然后也在不断地补充麻醉剂。这个过程还蛮轻松的,和医生还能聊天。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就可以照射紫外线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直盯着一个光源看。之后手术就结束了。
医生开了四个处方药和两个非处方药:地塞米松滴眼液、莫西沙星滴眼液、氟米龙滴眼液、止痛药Percocet(羟考酮+对乙酰氨基酚)和两种人工泪液。
手术医生陪我到诊所楼下的药店开完药之后,就把我带到了我室友身边。
大概手术之后一个小时,左眼的不适开始逐渐出现,先是有一点异物感,然后开始畏光。很快左眼就已经不能睁开了。快到家的时候右眼都只能勉强睁开一点点了。到家之后忍着痛断断续续的睡了一会,感觉下午一点的时候眼睛的不适是最强烈的,仿佛眼睛里卡了一块大石头一样。三点左右醒来的时候,眼睛的感觉就已经好很多了,已经可以勉强睁开眼睛看东西了,室内的光线也已经不像刚到家的时候无法忍受了。但是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左眼的视力开始逐渐模糊。接下来直到晚上睡觉之前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眼睛不痛,有一点点流泪,有明显但是不强的异物感。
今天早上七点钟左右醒来的时候,手术的眼睛就已经彻底没有除了模糊以外的不适了,可以恢复相对正常的生活了。只是我的右眼视力不太好,左眼现在也非常非常糊,整体来说,很多东西都还看不太清楚。
最后,现在是晚上七点半,感觉左眼看出去完全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左眼看电脑上的字都看不清。希望视力可以尽快恢复,这周下周学校还有好多考试,目前这个状态,完全没有办法好好复习。